炙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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炙獐
想著要給鬼醫做佳肴，孟初春去了西市，市場內熱鬧依舊，買過菜之後，她特地邀了王瑞幾人過來吃飯。
回到平定坊的屋子，陸煙花低頭在院子裏轉圈，不知在想什麽。
“姥姥，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，到底是怎麽了？”擱下東西，孟初春擔憂道。
陸煙花回過神，她搖了搖頭，看著地上的獐子油光鋥亮的棕色皮毛，感嘆道：“這獐子看著著實不錯，用來炙烤最合適。”
“我也是這樣想的，都說秋後的香獐子比羊肉還要鮮幾分，今日去西市偶然間瞧著，我就立刻買了下來。”指著一旁粉色的東西，孟初春得意地問道，“姥姥，您知道這是何物嗎？”
陸煙花不屑道：“羊油。”
“您知道有什麽用處嗎？”孟初春繼續問道。
“你當姥姥真老了啊！”陸煙花極其不滿，她指著獐子道，“我剛剛就看見這獐子兩邊牙齒發黃，應該是有些年頭了。烤著雖然香，不過身體裏的脂油少了些。若是用這羊油包裹獐子肉炙烤，必定味道絕佳。”
原本還以為能夠難難姥姥，想不到她片刻的功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，孟初春更是十分佩服。
“姥姥，這也是我偶然間見到胡人炙羊肉串時，羊肉和羊油間隔著烤，羊油滴在羊肉上，這才想到的。”
“你能夠不拘泥菜譜，多多思考，我十分欣慰。”雖然嘴上很少誇獎孟初春，不過陸煙花對於這個孫女特別滿意，她做菜天性高，又愛動腦子，如今做菜的手藝甚至比自己都要好上幾分。
不禁想著，若是女兒還在，她是不是也會很欣慰啊！
片刻後，王瑞、潘老頭、阿瓦力一同到了。
院門傳來一道急促的聲音：“快，快，搭把手。”
本就不結實的木門被“咚”的一下撞開，孟初春心跟跳了一下，門彈了幾下，最後堅挺住了，她這才松了口氣。
一人高的褐色酒壇子後鉆出一個腦袋，來人正是王道士，他喘著粗氣，吼道：“快、快，老子快要摔了。”
眾人回過神，七手八腳幫著把酒壇子接了過來。
“這是？”孟初春好奇地問道。
還沒等王道士回話，一道瘦小人影閃過，隨後傳來“咕嚕”“咕嚕”幾聲。
“好酒、好酒！”回頭看去，只見一個幹瘦小老頭舉著酒葫蘆豪飲。
“呸，你這個臭老頭，這可是老子花了好大功夫才弄回來的周公百歲酒。我還沒舍得開封，你倒好。”說著話，王道士擼起袖子就要沖上去。
幸虧孟初春眼疾手快，攔在了前面，解釋道：“王道士，這是鬼醫。”
鬼醫？
院子裏其他人都是安分守己的小百姓，自然不知道鬼醫的名頭，王道士混跡了市井，向往於江湖，自然是聽說過赫赫有名的鬼醫，表情頓時變得狗腿。
“這酒不錯。”
鬼醫他惹不起，還有哪個不長眼的，王道士一回頭，看見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子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。
“老太婆，誰讓你喝酒了。”
“砰”酒墩子徑直落在了王道士頭頂，砸得他眼冒金花。
“我和你拼了。”王道士剛沖出幾步，餘光瞥見大夥都往後退，本能感覺不對，仔細一看，發現老太婆手裏提著一把菜刀，鬢角隨即不自覺流出兩道冷汗。
孟初春苦笑道：“這是我姥姥，江湖人稱陸一勺。”
陸一勺，廚藝驚人，脾氣嚇人，王道士自問沒那個膽子敢惹，他低著頭，懊惱今兒出門前沒給自己好好算一卦。
“別鬧了，獐子肉已經好了。”看人已經來齊了，孟初春將大塊的獐子肉端上長案，濃郁的香氣彌漫在整個小院子裏。
大夥一個個睜大了眼，看著長案焦黃色的塊狀物體發呆。
“這是什麽？”聞到香氣，王道士頓時恢覆了精神，他用手指輕輕碰了一下，“哎呦，燙死我了。”
他整個人齜牙咧嘴跳到一邊，對著手指不斷吹氣。
孟初春沒回話，拿了菜刀輕輕一劃，金黃色的表皮泛著獨屬於油脂的光澤，下層粉紅的嫩肉隨著菜刀切下的動作抖動了幾下，惹得眾人默默吞口水。
切好的肉碼放在足足二尺長的梨花木托盤上，周邊擺放著各色蔬菜，配著王道士帶來的周公百歲酒,一個個再也按捺不住，大口大口吃了起來。，
深夜眾人才散去，收拾好一切，望著頭頂的月亮，陸煙花長長嘆了一口氣：“不知那小子怎麽樣了？”
京城，太子府前杵著一人，一襲黑袍在隱沒在黑夜中，經過的更夫偷偷看了一眼，便匆匆離去。
“吱呀”朱紅大門推開一角，滿臉倦容的李德惠走了出來：“沒有確鑿的證據，太子不願意冒險。”
“柳蔚然、劉南恒、王家的書信、賬本，我都已經拿到了，難道這些還不夠嗎？”冷峻的面容出現了要一絲憤怒，白末冬懊惱不已，原本已經找到了當年知曉此事的賬房先生，可惜回京路上被人刺殺了。
無言，無解。
許久，黑暗中響起一道充滿無奈的聲音：“如今已經到了最後關頭，需步步謹慎，皇兄自然不會冒險。”
怒氣漸漸消散，白末冬問：“王家是三皇子最大的支持者，借由此事未必可以將王家連根拔起，卻足夠讓王家傷筋動骨。太子殿下怎麽會放棄？”
“哎……”李德惠無奈道，“你終究不是皇家人，自然不知曉。帝王自古無情，父皇又生性多疑，如今他身子大不如前，最忌憚的就是有人覬覦龍椅。若是有人顯露一絲絲這個念頭，那將會萬劫不覆，即便太子也不例外。”
如今劉南恒等人必定知曉了風聲，再想找線索就難了。
白末冬不明白帝王家的彎彎繞繞，他卻懂得一個最樸實的道理，想要讓人幫忙，那必定是要證明自己有這個價值。
太子不願意冒險，那是因為他覺得為了自己不值。
“只要太子幫我調查此案，我願意去刺殺三皇子。”
李德惠嚇得鳳眸睜大了不少，她下意識查看四周，確定沒人看著，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。
看來覆仇對於白末冬來說是最重要的事情，想到此處，她又露出慶幸的表情：“王貴妃在三皇子身邊安插了許多高手，即使你武功高強，恐怕未近他身，你就先死了。”
除了這個，白末冬實在想不出來還能做什麽。
打戰？
目前邊疆倒是有戰事，可惜時間不夠了。
求皇上？
皇上只是拿他當做一把最鋒利的劍，只需要在需要的時間沖鋒陷陣就好了。
思來想去，白末冬打定主意，回徽州自己動手就好，本想著讓殺阿娘的人全部是陪葬，現在這種情況看來是不行了。
不想李德惠察覺了他的心思：“在劉府那段時間，我派人偷偷查看，發現院子裏布置了不少暗衛和機關。你沒有機會的。除非……”
看了一眼白末冬希冀的眼光，她繼續說道，“乖乖和我成親。”
“不行。”之前答應是迫於形勢，如今見了初春，白末冬更加不會同意。
“你仔細想想，除了這個法子，還有其他辦法嗎？”李德惠勸說道，“皇兄不願意幫忙還有一個原因，他不相信你。如果你娶了我，那咱們就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。我再勸勸，他一定會同意的。”
“咚”更夫提著梆子第再次經過太子府時，發現之前那道人影消失了。
次日，平定坊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。
“孟大人，你怎麽來了？”擱下銅盆，孟初春困惑地看著一日未見，衰老不少的孟明德。
孟明德深吸一口氣，昨日事情處理好之後，他在去尋春兒，卻發現她早已經離開。
打探過她的住處，匆匆趕了過來，豈知見了面，他又不知道說什麽好。
“啪”銅盆重重落在地上，孟明德渾身濕漉漉的，他抹了一把臉，看著氣勢洶洶的陸煙花。
“滾！”
孟明德嘴張開一半，最後又閉上，他轉身走了幾步，猛然回頭：“春兒，我命人打了柳氏二十板子，關在柴房裏。婉柔也被禁在自己院子裏。”
“你同說這些做什麽？”孟初春道。
許久，孟明德再次鼓起勇氣：“你能再次回孟家嗎？”
呵，原本還希望孟明德是來道歉的，看來自己想錯了。
孟初春冷笑道：“你想我回孟府嗎？”
陸煙花急了，孟初春卻沖她微微點頭，示意她稍安勿躁。
“自然是願意的。”孟明德大喜。
孟初春一字一頓道：“你聽好，我早已經和你斷絕關系了。當初回孟府，不過是因為柳青青母女得罪了我。”
頓了頓，撇了眼臉色鐵青的孟明德繼續說道：“你才是那個罪魁禍首，當年因為你的貪婪毀了我阿娘，因為無恥毀了我們之情的父女情分。”
孟明德明白了，無論他做什麽，女兒都不會原諒自己。
他問自己後悔嗎？
捫心自問，若是重新來一次，自己依舊會那麽做。
“初春，你不懂，當年我也無奈啊！”
孟初春冷笑：“那你倒是說說。”
“當年孟家家道中落，我靠著你娘的食譜重振家業。你娘去世後，我也很傷心。不過為了孟家，我不得不娶柳氏。”孟明德越說越委屈，越說越有底氣。
“蔥油餅，給我狠狠咬。”孟初春一聲令下，一條大黃狗朝孟明德撲了過去。
猝不及防間，衣袖被撕下，孟明德慌忙跑了出去，引得周圍鄰居紛紛出了院子，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院子裏響起陸煙花爽朗的笑聲，她邊笑邊喊道，“不愧是我的好孫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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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也是這樣想的，都說秋後的香獐子比羊肉還要鮮幾分，今日去西市偶然間瞧著，我就立刻買了下來。”指著一旁粉色的東西，孟初春得意地問道，“姥姥，您知道這是何物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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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能夠不拘泥菜譜，多多思考，我十分欣慰。”雖然嘴上很少誇獎孟初春，不過陸煙花對於這個孫女特別滿意，她做菜天性高，又愛動腦子，如今做菜的手藝甚至比自己都要好上幾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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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是？”孟初春好奇地問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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幸虧孟初春眼疾手快，攔在了前面，解釋道：“王道士，這是鬼醫。”
鬼醫？
院子裏其他人都是安分守己的小百姓，自然不知道鬼醫的名頭，王道士混跡了市井，向往於江湖，自然是聽說過赫赫有名的鬼醫，表情頓時變得狗腿。
“這酒不錯。”
鬼醫他惹不起，還有哪個不長眼的，王道士一回頭，看見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子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。
“老太婆，誰讓你喝酒了。”
“砰”酒墩子徑直落在了王道士頭頂，砸得他眼冒金花。
“我和你拼了。”王道士剛沖出幾步，餘光瞥見大夥都往後退，本能感覺不對，仔細一看，發現老太婆手裏提著一把菜刀，鬢角隨即不自覺流出兩道冷汗。
孟初春苦笑道：“這是我姥姥，江湖人稱陸一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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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……”李德惠無奈道，“你終究不是皇家人，自然不知曉。帝王自古無情，父皇又生性多疑，如今他身子大不如前，最忌憚的就是有人覬覦龍椅。若是有人顯露一絲絲這個念頭，那將會萬劫不覆，即便太子也不例外。”
如今劉南恒等人必定知曉了風聲，再想找線索就難了。
白末冬不明白帝王家的彎彎繞繞，他卻懂得一個最樸實的道理，想要讓人幫忙，那必定是要證明自己有這個價值。
太子不願意冒險，那是因為他覺得為了自己不值。
“只要太子幫我調查此案，我願意去刺殺三皇子。”
李德惠嚇得鳳眸睜大了不少，她下意識查看四周，確定沒人看著，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。
看來覆仇對於白末冬來說是最重要的事情，想到此處，她又露出慶幸的表情：“王貴妃在三皇子身邊安插了許多高手，即使你武功高強，恐怕未近他身，你就先死了。”
除了這個，白末冬實在想不出來還能做什麽。
打戰？
目前邊疆倒是有戰事，可惜時間不夠了。
求皇上？
皇上只是拿他當做一把最鋒利的劍，只需要在需要的時間沖鋒陷陣就好了。
思來想去，白末冬打定主意，回徽州自己動手就好，本想著讓殺阿娘的人全部是陪葬，現在這種情況看來是不行了。
不想李德惠察覺了他的心思：“在劉府那段時間，我派人偷偷查看，發現院子裏布置了不少暗衛和機關。你沒有機會的。除非……”
看了一眼白末冬希冀的眼光，她繼續說道，“乖乖和我成親。”
“不行。”之前答應是迫於形勢，如今見了初春，白末冬更加不會同意。
“你仔細想想，除了這個法子，還有其他辦法嗎？”李德惠勸說道，“皇兄不願意幫忙還有一個原因，他不相信你。如果你娶了我，那咱們就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。我再勸勸，他一定會同意的。”
“咚”更夫提著梆子第再次經過太子府時，發現之前那道人影消失了。
次日，平定坊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。
“孟大人，你怎麽來了？”擱下銅盆，孟初春困惑地看著一日未見，衰老不少的孟明德。
孟明德深吸一口氣，昨日事情處理好之後，他在去尋春兒，卻發現她早已經離開。
打探過她的住處，匆匆趕了過來，豈知見了面，他又不知道說什麽好。
“啪”銅盆重重落在地上，孟明德渾身濕漉漉的，他抹了一把臉，看著氣勢洶洶的陸煙花。
“滾！”
孟明德嘴張開一半，最後又閉上，他轉身走了幾步，猛然回頭：“春兒，我命人打了柳氏二十板子，關在柴房裏。婉柔也被禁在自己院子裏。”
“你同說這些做什麽？”孟初春道。
許久，孟明德再次鼓起勇氣：“你能再次回孟家嗎？”
呵，原本還希望孟明德是來道歉的，看來自己想錯了。
孟初春冷笑道：“你想我回孟府嗎？”
陸煙花急了，孟初春卻沖她微微點頭，示意她稍安勿躁。
“自然是願意的。”孟明德大喜。
孟初春一字一頓道：“你聽好，我早已經和你斷絕關系了。當初回孟府，不過是因為柳青青母女得罪了我。”
頓了頓，撇了眼臉色鐵青的孟明德繼續說道：“你才是那個罪魁禍首，當年因為你的貪婪毀了我阿娘，因為無恥毀了我們之情的父女情分。”
孟明德明白了，無論他做什麽，女兒都不會原諒自己。
他問自己後悔嗎？
捫心自問，若是重新來一次，自己依舊會那麽做。
“初春，你不懂，當年我也無奈啊！”
孟初春冷笑：“那你倒是說說。”
“當年孟家家道中落，我靠著你娘的食譜重振家業。你娘去世後，我也很傷心。不過為了孟家，我不得不娶柳氏。”孟明德越說越委屈，越說越有底氣。
“蔥油餅，給我狠狠咬。”孟初春一聲令下，一條大黃狗朝孟明德撲了過去。
猝不及防間，衣袖被撕下，孟明德慌忙跑了出去，引得周圍鄰居紛紛出了院子，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院子裏響起陸煙花爽朗的笑聲，她邊笑邊喊道，“不愧是我的好孫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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